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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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餓著肚子睡了一晚,第二天起來時,心情更加不好。

江爸江媽已經出門幹農活去了,她頂著亂蓬蓬的頭發打開堂屋的大門,打算去小茅屋裏洗漱。

剛開門,就看到水泥坪裏站著一個人。

那人身形高挑,背影修長,像一顆姿態挺拔的松。白色襯衣帶著銀色紋路,在初夏的陽光下散發光芒。身邊放著一個行李箱,跟他的大長腿靠在一起,顯得無比秀氣。

“……”江南目瞪口呆,當場石化。

男人轉過身來,神情傲嬌,淡色的唇角輕扯道:“你就是這樣歡迎客人的?”

江南還是沒動,甚至連嘴都忘了合上。

她實在太震驚了,怎麽也想不到,昨夜那個冷漠得跟山巔上的冰雪一樣的男人,竟然隔了一夜,就出現在了她面前。

那可是跨越千裏的距離,他一定是披星戴月、徹夜趕路才能這麽快到。

男人眉眼清亮,氣質卓然,絲毫看不出風塵仆仆的跡象。

但他襯衣下擺的微微褶皺和行李箱滑輪上的泥土,卻顯示出這一路輾轉顛簸的痕跡。

江南不知道他怎麽會突然趕過來,僅僅因為她開玩笑地說一句沒飯吃嗎?

還是他……

也有一點點想她?

如果說,她受傷時,岑君的貼心照顧只是出於舊時的情誼。

那麽他這次到來,無疑說明,他對她還有一些別的情愫在裏面。

江南心情陡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轉,即使岑君依舊冷著一張臉,但她知道,他只是刀子嘴豆腐心而已。

或許,他已經悄然原諒了她吧。

江南反應過來以後,迎上去接過他的行李箱,把他帶進了堂屋裏。岑君擡頭打量了一番,像在與過去的記憶做比較,末了總結一句:“變化不大。”

確實變化不大,只是中間修葺過一次,比十幾年前稍微幹凈一點。

還添置了一些家用電器,電飯煲電水壺之類的,比過去方便不少。

江爸江媽提著鋤頭和竹筐回來的時候,看到岑君皆是一楞,然後笑出一臉皺紋,責怪江南:“有客人來怎麽不提前說一聲,都沒準備菜!”

江南很冤枉地瞪了一眼岑君,岑君神色自如地接過話頭:“伯父伯母好,不用那麽麻煩,隨便做點就行。”

江爸江媽口裏答應著,還是摟起袖子去殺雞宰鴨了。

且不說岑君是他們女兒的救命恩人,就憑著上次去壇城他的貼心陪伴,也該做頓像樣的飯菜才行。

老兩口為人樸實,把家裏能殺的都殺了個遍,田裏剛冒尖的綠葉菜也給掐了回來。

岑君也很給面子地吃了兩碗飯,邊吃邊誇他們廚藝好,還說自家種的蔬菜比城裏買的甜。

江爸江媽被哄得笑開了花,偷偷看了女兒好幾眼。

他們才不信女兒說的只是順路經過,這窮鄉僻壤的,去哪兒才會順路呢。

江南垂眸想到岑君第一次來他們家的樣子,不禁偷偷瞄了身邊的男人一眼。

岑君似是感受到她目光裏的戲謔,臉上竟神奇地飄過一絲紅暈。

兩個人腿挨腿地坐在小方桌邊,記憶卻不約而同地奔赴從前。

十四年的時光飛逝,外面的世界早已翻天覆地,這裏卻像是什麽都沒有變。

一餐飯吃得其樂融融,雖然江爸江媽並沒有認出這個男人就是當年來拍節目的少年,也不知道他們兩人之間的暧昧感情,但就是覺得這個小夥子挺投緣。

尤其是他一口地道的嶇州話,溝通起來毫無障礙,甚至把這拗口難聽的方言變得格外順耳。

他們哪裏會知道,這是岑君專門請老師教的。

江南每思及此,都會眼角微濕。

飯吃得差不多,江爸跟岑君碰了下杯,抿了一口自家釀的谷酒,終於鼓起勇氣試探道:“小夥子在壇城待了這麽多年,現在工資應該夠養活自己吧?”

岑君誠實地點頭:“夠了。”

似乎覺得這話還差點意思,他又補了一句:“養活一家人也綽綽有餘。”

江南怕他穿幫,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腳,接過話頭:“爸!你問這些幹嘛,一個司機嘛,能掙多少,夠吃夠穿就行了。”

岑君被“司機”兩個字,噎了一下,心有不甘地瞪了江南一眼。

後者不僅沒有一絲撒謊的愧疚,甚至又踹了他一腳,好像在警告他不要亂說話。

吃完飯,江南洗碗,岑君被江爸拉到了屋前的空坪裏,喝茶聊天。

江媽溜進竈屋裏,笑瞇瞇地摟著女兒的肩膀說:“我和你爸雖然沒文化,但是眼光還行。這小夥子一看就是個實誠的人,雖然話不多,但心地很好,做事又踏實,待人也真誠。雖然只是個司機,但也沒關系,有一份穩定的工作養家糊口就行了。你爸剛剛問他工資,並不是那個意思,錢多錢少的,我們不在乎。反倒是太有錢了,才不好呢!”

江南有些難為情地轉過身,把碗放到櫥櫃裏:“媽,你說什麽呢。”

江媽似有感慨地嘆了口氣:“別的都無所謂,只要他對你好就好了。”

江南臉上熱辣辣的,辯解道:“你們誤會了,我跟他不是那種關系。”

江媽在她頭上拍了一下,兇道:“我不管你們什麽關系,總之我只知道他看你的眼神不會有假。人家大老遠地過來找你,你好好招待!”

“好了好了,你別擋我路。”江南把她媽趕了出來。

江媽前腳剛出竈屋,岑君後腳就邁了進來。

江南正好洗完碗,便讓他幫忙遞一下。

他老人家剛剛在飯桌上還裝得一副溫文爾雅、斯文懂禮的模樣,這會兒終於露出了真面目,眼睛半闔著,嘴角繃得筆直,一副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的樣子:“我是來度假的,不是來伺候你的。”

“……”江南指著昨晚沒吃完的剩菜問:“知道這是什麽嗎?”

岑君瞄了一眼,黑乎乎的一塊兒,蹙眉道:“不知道。”

“那你摸摸看,硬不硬?”江南遞到他面前。

岑君不明所以,還是用食指戳了一下:“挺硬的,什麽玩意?”

江南嘿嘿一笑,把臉湊到他跟前,很欠扁地回道:“鴨子,準確的說,是死鴨子。”

“……”岑君反應過來她在罵他,死鴨子嘴硬?

呵,看看是誰嘴更硬。

他忽然開口嘲道:“為什麽說我是司機?難道高遠董事長的身份,這麽見不得人?”

他原本只是好奇,覺得江南這麽說應該是有什麽原因,但見對方不答話,反而一臉心虛,他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性。

“江南。”岑君斂了眉眼,面無表情地睨著她:“你是從來沒打算過,公開我們的關系吧?”

江南偏頭不敢看他,沈默了好一會兒,才反問:“我們…還有關系嗎?”

岑君當她這是默認了,又想到自己千裏迢迢跑來找她,她卻仍然在父母面前裝傻。

心裏驟然很不是滋味,擡腳就想往外走。

幹脆回去算了。

江南正在往櫥櫃上放碗,老式櫥櫃做得很高,她踮著腳一個一個碼上去,餘光看到岑君面色一凜,轉身欲走,頓時急了,腳下一滑,就要摔倒。

眼看著一大摞碗逐漸傾倒,就要砸到她臉上。

男人眼疾手快,沖了過來,將碗扶了回去。

一只手還勾住了她的腰,輕輕一帶,便把她拉回了懷裏。

兩人的眼神撞在一起,火花閃耀。

隔著薄薄的布料,身軀好像快要燃燒。

江南退開一步,訥訥地說了聲:“謝謝”。

岑君不滿地回頭看了一眼櫥櫃,又垂下眼瞼,抓過她的手腕:“明明傷的是腳,手怎麽也這麽笨?”

江南只好老實交待:“昨天幹活的時候,手也扭了一下。”

岑君無語:“誰叫你幹活來著,醫生說要休養。”

“那活兒總是要人幹的嘛。”江南聲音低低的。

“……”岑君深深地呼出一口氣,非常不情願地咬著後槽牙:“什麽活?”

“?”

“我來幹。”

他岑大少爺明明是要走人的,卻莫名成了江家的苦力。

先是在池塘邊蹲著洗菜,江南要求他一片葉子一片葉子地清洗幹凈,岑君自認為已經幹得很好了,結果她竟然抱著雙臂站在旁邊翻白眼。

看著女孩兒嫌棄的表情,岑君無語地指著水中的倒影說:“我看得到。”

“……”江南撿起一顆小石子,朝兩人的倒影扔過去,砸得稀碎:“現在看不到了。”

男人被氣笑了。

到了砍柴的時候,岑君擺好姿勢,一下劈了個空,江南捂著肚子在那笑,笑得快直不起腰:“哈哈哈哈,投資你可以,但砍柴確實不行!”

說完她要親手示範,岑君死活不讓她碰鋤頭,她便抓著空氣做樣子:“不要站得那麽直,斜一點,你怎麽還跟以前一樣,教多少遍都不會!”

很突然地,她回憶起了岑君第一次在她家學習砍柴的樣子。那時候的他,年紀不大卻心高氣傲,見江南一個八歲的小女孩都能揮刀劈柴,便提出他也要幫忙。

結果學了好多次,楞是沒學會,還差點砍到腳,節目組的人最後死活不讓他碰了。

岑君學著她的樣子,又劈了一次,這次好多了,但依然差點意思。

可是男人突然笑了起來,深邃的眉眼驟然舒展,在陽光下綻開,帶來萬物覆蘇的氣息。

他眼神灼灼,看著她說:“你終於記起我了。”

江南“嗯”了一聲,躲開了他的視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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